有時候,離去也是“回家”的一種方式。
這些年來,“海外華人作家”這一群體日益成為文學界不容忽視的存在。本屆作代會上,九位有影響的海外華人作家作為嘉賓亮相,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這些身處異鄉的作家們,在寫作上大都保持著孤獨而勤奮的姿態,將對祖國的眷戀、對歷史的凝視和對人性的探尋凝聚在一行行漢字中。
如今,扎根異鄉的痛楚漸漸消淡,新一代華人作家也逐漸跳脫出傳統的懷鄉情愫,自在地游走于“原鄉”和“異鄉”之間。關于寫作,有人寫自己熟悉的人物和故事,有人則認為“自己和當下的中國是最不敢寫的東西”,有人打撈歷史的碎片,也有人洞察被高科技所環繞的人如何自處……“近年來,海外華人作家的作品已成為當代華語文學創作重要的構成部分,絕非可有可無,也不是這一領域的某種補白,而是繞不過去的存在?!北本┦挛乃嚦霭嫔缈偩庉?、資深出版人韓敬群總結道。
墻外開花墻內也香,彼岸的觀察或許擁有更動人心魄的魅力。從主流文學期刊到 暢銷書,他們佳作頻現。文匯報采訪了其中四位活躍在一線的海外華人作家,以期還原雙重人生所賦予的獨特的寫作。
昨日重現,書寫遺忘時光
“文學是一種藝術,跟當下貼得太近沒有好處?!标惡诱f。正如托賓的名言“小說是記憶與想象的混合體”,他也認為,小說創作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發酵”。完成了 《沙撈越戰事》 《米羅山營地》 兩部“身在別處”的抗戰史后,陳河再次奉上四年磨一劍的新作《甲骨時光》,講述上世紀20年代,甲骨文專家楊鳴條受傅斯年所托赴安陽調查、挖掘殷墟甲骨,在充滿欲望、陰謀的歷史迷宮中開展的一場文化保衛戰。
值得一提的是,書中提到的人物和事件都有真實的依據,比如楊鳴條的原型便是甲骨文專家董作賓,文中涉及甲骨文內容的部分則由故宮專家“把關”。著名作家麥家在讀過之后,贊嘆陳河“讓藝術的想象力飛上了歷史的天空”。
泛黃的歷史氤氳紙上。陳河坦言:“如果我沒有出國,大概寫不出這樣的作品?!薄都坠菚r光》 中,早期留學生李濟用英文書寫的 《安陽》、曾在安陽當傳教士的加拿大人明義士,這些歷史的碎片與身在海外的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尤其當他看到加拿大博物館里的安陽文物時,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距離感在小說中勾連起一片宏大的國際圖景,使得故事的鋪陳更為開闊。
作為出版人,韓敬群與 《甲骨時光》 頗有淵源。陳河將這部用盡了“洪荒之力”的初稿首先發給他時,韓敬群覺得更像是非虛構的紀實性作品,并提出了豐盈細節等建議。在書寫歷史之外,韓敬群認為,《甲骨時光》 的文學架構極具現代性?!八羁少F之處在于,為書寫歷史、激活甲骨文這樣珍貴的傳統文化資源,提供了一種新思路和方式?!表n敬群告訴記者。
與陳河持同一觀點的寫作者,還有與他在溫州和多倫多兩地延續了老鄉緣分的張翎。這位享譽國內外、作品曾被知名導演馮小剛改編成 《唐山大地震》搬上大熒幕的作者,至今仍有兩樣東西不太敢寫———一是自己、二是當下的中國。
她將這種感覺形容為塵埃落定。2006年,張翎寫下 《余震》,盡管距離唐山大地震已過去30年,她仍覺得“太近”而心懷忐忑?!疤钡谋澈?,則是對“局外人”身份心有戚戚。直到近十年,她才試圖一點點探進當下,在中篇小說 《死著》 和即將發表的短篇小說 《心想事成》 中,她嘗試以“局外人”的視角凝視當下的中國。
韓敬群仍記得,八年前初遇張翎作品 《金山》 時那種驚為天人之感,作者寫作的踏實、厚重,以及對文學寫作基本規則的尊重都深深打動了他。小說以赴加拿大淘金修鐵路的工人方得法及其后代的命運為切口,不僅將赴加工人的命運首次引入文學視野,也是一次探討國際背景下民族身份與認同的史詩式書寫。難能可貴的是,在孤立的移民史書寫以外,張翎采取了大陸與海外雙線展開的結構,清末鴉片泛濫的背景、軍閥混戰的動蕩、抗戰所面臨的家國危機,以及其后暴風驟雨般的革命運動,中國現代化進程中面臨的種種危機竟也一一落在這個飄零于海外的家庭之上。
如饑似渴地讀完小說后,韓敬群心緒難平,他以一個文學編輯對文本和作者的熱情說服了張翎,獲得了這部作品的出版權。時隔多年,這位資深文學編輯依然一字不差地記得當時寫下的書腰———獻給頭頂肩扛、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刻下中國人的尊嚴的所有同胞;獻給他鄉的拼死掙扎和故鄉的深情守望。“捧著這本書如同捧著一件寶物,書腰要對得起作品的分量,我鄭重其事地將它推到中國讀者面前。”韓敬群說。
“我的寫作還是偏歷史的,歷史是一個中性的詞,而‘疼痛’是那個年代生活的常態,‘貧窮’是我們整體的記憶,書寫歷史,這些是繞不開的過去?!睂τ跁鴮憵v史的經驗,張翎如是總結。
書寫“被遺忘的時光”,作家們步履不停。
張翎的新作 《流年物語》 是對“如何敘事”的實踐,在她筆下,河流、瓶子、手表、錢包、麻雀、老鼠、蒼鷹、鉛筆盒等為敘述者,講述了從上世紀50年代到本世紀初的流年中,兩個家族三代小人物的命運沉浮。對故土的書寫跨越千山萬水,既關于貧窮和恐懼,也關乎謊言和真相、追求和幻滅。
關于抗戰的歷史也依然吸引著張翎的目光,在新近完成的長篇小說《勞燕》中,她強調:“戰爭本身并不是我所關注的重點,我試圖探尋戰爭把人逼到墻角后,人性中迸發出的東西?!?/p>
陳河透露,他接下來打算書寫“抗美援越”的歷史?!扒岸螘r間我去了越南,了解到當時有‘紅衛兵’去到前線,這些往事讓我產生了深入歷史的沖動?!?/p>
寫小說就像釀酒,發酵不夠就成了醋。把當下的社會問題立即變成小說,我對此有不同看法,文學創作需要一個很大的坐標,要經得起時間的檢驗,所以寫作還是要和現實稍微保持距離,才能觸及心靈深處?!惡?/span>
彼岸生活,生命更加豐盈
在美國初期我遇到了不少文化隔閡,但我在精神上有一種興奮,希望去學習那些與自己文化不同的東西。我的寫作也傾向于書寫我這一代新移民在新大陸落地生根的過程,我關心的是我們所背負的文化和個人經驗對當下異國生活的影響。———陳謙
被媒體稱為“硅谷駐場作家”的陳謙,是少見的理工科背景的異域寫作者。
上世紀80年代末她赴美留學,畢業后順理成章地成為硅谷科技公司的工程師,“美國夢”觸手可及。而當時硅谷正處于互聯網經濟第一輪泡沫期,物欲橫流的世界里,遍地是一夜暴富的傳說。新世紀初,她的首部長篇小說《愛在無愛的硅谷》便試圖在此背景下探討人在“成功”之后應該追求什么。
“我沒有獲得答案,這令我焦慮?!标愔t坦言,正因此,她對硅谷這個第二故鄉曾有長達十年的寫作回避期。直到互聯網泡沫破裂、對物質的追求逐漸“退燒”,新硅谷創業者的理想回歸造福人類,她才重新提起書寫硅谷的興趣。于是在新作 《無窮鏡》 中,陳謙開始探尋新一代創業者的心路歷程,既提出現代人面臨的人生際遇選擇,也表達對高科技的困惑和反思,是一部讀來頗具代入感的作品。
陳謙對硅谷的觀察也延續下來,她的下一部作品仍然是“發生在硅谷,又超越硅谷的?!睂τ谶@種極度貼近“現實”的創作,陳謙向記者解釋道:“我在‘文革’后期啟蒙,在改革開放最活躍的80年代進入青春期,而真正的社會經驗則是在美國獲得的。這種雜亂的生活軌跡,讓我對個體聲音的傳達、個人經驗的呈現產生了濃厚的興趣?!?/p>
若是描寫自己,陳河在異鄉生活的經歷大概能寫一部精彩的長篇小說。1994年,36歲的他辭去公職,將未發表的小說和用了多年的魚竿壓進箱底,前往阿爾巴尼亞開啟了一場人生的冒險。回望當時的選擇,陳河仍覺意味深長:“我們這代人看著阿爾巴尼亞電影長大,我一到那里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把這些故事記錄下來,也見證了一代人的集體記憶?!苯浬?、經歷戰亂,甚至被綁架,這種漂泊一直持續到陳河赴加拿大定居、妻兒團圓,寫作才被重新拾起,繼而回歸到人生的主業。“寫作一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即便被深埋在心里,也像一顆種子一樣,春天到了自然就會發芽?!痹诓稍L中,這位人生經驗極度豐富的作家最常提及的便是這種“宿命感”。
恪守文學與當下的距離,直到去年,陳河才在中篇小說《義烏之囚》中,首次將加拿大經商經歷和故鄉溫州共同織進文字中,成為對“去國”與“還鄉”的回顧。
而張翎的文學夢則經歷了長長的積淀。從赴上海求學,到出國留學、工作,被動蕩和漂泊的歲月洗滌,直到她花了10年時間當上聽力康復師,為自己掙得了“思維和經濟雙重獨立的空間”,張翎才正式開啟了寫作。
“41歲,我發表了第一部長篇小說《望月》?!彼φf,背后的堅持一覽無遺?;貞洝翱邢隆庇膶W學位的時光,張翎仍覺“苦不堪言”:“為了全額獎學金,沒有太大的選擇余地。我對英國文學有興趣,但不想把感性的愛好變為理論。畢業后找不到工作,我又重頭來過,讀了聽力康復學學位?!痹谒届o的講述中,求學的艱難、對未來的不確定以及“無根”的孤寂感等等一一浮現,在很長的時光中,文學都是她的慰藉和堅守的理由,直到厚積薄發的每一個字符,留下擲地有聲的回響。
現在想來,正是這些橫斜逸出的經歷帶來人生極大的滋養———前者逼著她讀完了英國文學經典,后者帶來穩定的生活之余,還能接觸形形色色的人。“我的診所就像一個小聯合國,經歷戰爭的老兵、難民們從每一個戰場帶回不同的記憶,治療的過程也是分享,他們給我開啟了很多扇觀察人生的窗口,我的小說中關于疼痛、分離、貧困和災難的內容都來源于此,這些靈感可以用一輩子?!睆堲嵴f。
常因時間不夠用而被她詛咒的這份工作,張翎干了17年。觀察人生以外,職業本身的感動也令她難以忘懷,她與記者分享了這樣一個故事———一次,一個80多歲經歷二戰而失去了聽力的老兵從診所出來,在門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哭了起來:“數不清多少年沒有聽到過葉子飄動的聲音、鳥叫的聲音……”種種情感的交織,都被張翎小心翼翼地收在了作品中。
“家國”認同,改變寫作姿態
我花了這么多年逃離故土,然而時刻書寫的仍是故鄉。不管離故鄉 多么遙遠,它始終是我最強大的文化滋養?!獜堲?/span>
和老一輩的海外華人作家相比,幾位作家在采訪中不約而同談到了鄉愁的遠去和淡化。1986年出國留學的張翎記得,當時4加元1分鐘的電話費成為與家的最大阻隔?!按螂娫捯ㄟ^樓上的鄰居轉達,母親接起來便兩頭一起哭,直到父親忍不住提醒話費昂貴。通信則往往要流轉好幾個月,寫信時的心緒早已蕩然無存?!钡芸?,隨著通訊技術的發展,這種阻隔便逐漸遠去。
閱讀他們的作品,并不會察覺懷鄉戀土的“鄉愁”被直接傾瀉于筆端,相反的,字里行間透出克制的意味,更有如袁勁梅者,對于鄉愁這種朦朧美,立刻就想把它拆解了、搞清楚?!扒楦幸槐环治?,就不是鄉愁而成了文化評論了?!鄙砑嬲軐W教授和作家二職,袁勁梅的寫作也透著理性的思考。
當講述“家國”成為海外華人作家們不約而同的選擇,這或許正是在“去國”背景下對故鄉之情的升華。
對此,袁勁梅的觀點頗具代表性,她認為,沒有哪個國家的人能像中國人這么自覺地把自己和“家國”當作一體,絕大多數時間,人的一舉一動都和社會有關系?!跋氚阎袊适轮v清楚,不自覺會觸到‘家國’題材,而距離讓我更冷靜、客觀地看待人性和歷史?!?/p>
在她的筆下,大浪淘沙的歷史碎片撐起了“家國”,在堪比歷史調查報告的長篇小說 《瘋狂的榛子》 中,她寫道:中國老百姓在美空軍基地當苦力,他們相信,得了重病就要從降落在跑道上的B-24轟炸機翅膀上的兩個螺旋槳之間沖過去,把惡氣斬了,就能治好病;航空兵在空戰時,看到日本機長叫喊時露出的金牙;中美航空兵棄機跳傘,落在“獵頭族”的領域,擔心自己的頭被獵走……
另一個值得關注的是創作者的身份認同,隨著這一群體日趨多元化,在“海外華人作家”的標簽下,千姿百態的創作呈現出動人的文學交響曲。
袁勁梅表示,文學創作是非常個人化的事情,作家首先是個人?!叭俗钇鸫a的特點就是做他自己,作家也一樣。文學是用個人獨有的方言尋找人性共同點。讓每個作家說自己的‘方言’,文學交響曲才好聽?!?/p>
陳謙則說,去除標簽是好事,“文學藝術的本質追求就是獨創性和不可重復性。作為一種文化生態的存在,它越繁雜越難歸類,也就越有生機。”
與海外華人作家們交往頗多的韓敬群則提出,在故鄉之外,海外華人作家群體還面臨著共同的文化背景,以此為參照,改變了他們的寫作姿態?!皩懽鳠o非是兩件事:寫什么,怎么寫? 展開來說就是你提供什么經驗,用什么方式書寫經驗? 這兩方面,他們的風格和特質異常鮮明,得以與國內作家區別開來??偟膩碚f,他們的寫作個體性極強,既不屬于某一機構,也沒有人扎堆抱團,每個人所思所想所經歷的俱不相同,形成了各自獨特的風格。”
海外作家給當代中國文學提供了什么? 以 《瘋狂的榛子》 中的抗戰書寫為例,除了情愫真摯的 《戰事信札》,袁勁梅看了上百本1942—1945年中國戰場空中戰事的書,并找到許多去過中緬印戰場的老兵做訪談,一筆一畫勾勒出平民戰士的形象———因為“具體的人才會談戀愛,會受傷,會軟弱,會后悔,會在粘連中、戰亂后審視暴力”。
韓敬群則認為,相比國內有的作家筆下大而無當、面目不清的抗戰,袁勁梅的書寫方式對當代抗戰文學有著重要的啟示,“遺憾的是,這方面在文學評論中未受到應有的重視?!彼a充道。
“靈魂回訪”,反思人性善惡
我寫小說,全是在工作之余走到哪寫到哪,如果能坐在書房里安下心來寫幾個月,在我的時間表里是烏托邦。等有時間寫作了,就像到后花院里去種花一樣,總是很高興,那是我自己和自己對話的時間,而生活的靈感和思維都被種到我的田里來了。———袁勁梅
獲夏威夷大學比較哲學博士、現在美國克瑞頓大學擔任哲學教授的袁勁梅,將文學看作是尋找真理的一種方式。作為知名生物學家袁傳宓之女,袁勁梅曾以 《父親到死,一步三回頭》 記錄老一輩知識分子為刀魚生存和長江環境奔走呼號,希望以一個物種的消亡和科學家的故事,給瘋狂的工業發展澆一點冷水,告誡人們“好好地和自然相處,讓子孫后代也能擁有綠水青山”。
這種對“人”的關切也持續不斷地出現在她的創作中,2010年,她以長篇小說 《青門里志》 反思從“文革”到商業社會階段的人性故事,并將個人經歷的點滴編織其中;中篇小說集 《忠臣逆子》,向人性和社會性發問。
到了新作 《瘋狂的榛子》 中,袁勁梅打撈起童年伙伴喇叭母親的故事,原打算寫一部單純的戰亂與愛情故事,“可愛情故事一到中國,就單純不了?!庇谑?,在大量一手史料的基礎上,她以文學手法完成了對二戰時期中美空軍混合聯隊“飛虎隊”歷史的書寫。
小說以抗戰英雄、飛行員范笳河的《戰事信札》 拉開序幕,在記錄抗戰史實之余,也成為記錄他與喇叭媽媽舒曖的愛情長卷。在貫穿他們及其后代命運的寫作中,袁勁梅的“尋找”從外部背景伸展到人物的內心,以及三代人命運和時代的起承轉合。最后的尋找是去了衡陽,“第14航空軍當年的舊空軍基地成了現代人的練車場,人們不再生活在山村了,開車跑了。紅燈停、綠燈行,是過新生活的基本訓練。”
“作為一個作家,我能做的一點事,就是‘尋找’。找到一個問題、找到很多故事,找不找得到答案,我不知道。我最多只能把問題講清楚?!睂τ谟梦膶W尋找真理,袁勁梅如是回應。
而她所尋找的文學“原鄉”不是地理概念,而是“靈魂不?;卦L之地”?!八侨诵灾凶钌羁痰臇|西,這種東西總是吸引我,讓我主動想把它的面貌搞清楚?!痹瑒琶贩Q之為“人文主義”。而她的寫作也循著這種尋找展開———站在過去和將來之間,反思人性,反思人造的災難和踩在人心上留下的腳印。沒有一場戰爭不同時也是內心的戰爭,而人如果不自己站著,走不到現代文明。
在小說藝術之外,反思和尋找成為袁勁梅作品中一以貫之的特質。韓敬群特別指出,在她身上有著尤為珍貴的啟蒙氣質,將思考倫理、人的生存、種族的生存視為自己所擔負的責任。“人性中的惡從哪來? 如何構建更合理的社會? 這些都成為她永恒的命題,這種啟蒙氣質在國內寫作者中十分少見。”
也許,由于地域和經歷的優勢,海外華人作家擁有更開闊的眼界。具體到四位作者的創作,韓敬群認為,受西方文學影響、作品呈現最“洋氣”的是陳河。在 《甲骨時光》 中,陳河有意借鑒博爾赫斯、丹·布朗嵌入了“密碼”、“懸疑”一類通俗文學的手法與情節?!俺酥?,陳河作品中人物被一股神秘力量牽引,不知命運將走向何處的神秘和不可捉摸之感,也非常具有現代性?!表n敬群表示。
但他也指出,相較于奈保爾、毛姆等西方作家的異國行走經歷對創作和人生的滋養,我們的海外華人作家“寫作視域上的優勢尚未發揮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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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簡介
陳河:原名陳小衛,曾任溫州市作家協會副主席。1994年出國,在阿爾巴尼亞居住5年,1999年移民加拿大,2011年起全職寫作。主要作品有 《甲骨時光》 《沙撈越戰事》《致命的遠行》 等,首屆郁達夫小說獎獲得者、華人華僑文學獎主體最佳作品獎獲得者。
張翎:生于浙江溫州,畢業于復旦大學外文系。1986年赴加拿大留學,分別在加拿大、美國獲得英國文學碩士和聽力康復學碩士,現定居多倫多。代表作有 《流年物語》《金山》《余震》等。曾獲中國華語傳媒年度小說家獎、華僑華人文學獎評委會大獎等。
袁勁梅:夏威夷大學比較哲學博士畢業,現任美國克瑞頓大學哲學教授。著有長篇小說 《青門里志》 《瘋狂的榛子》,小說集 《月過女墻》《忠臣逆子》。曾獲臺灣“聯合文學獎新人獎”,美國華文“漢新文學”小說、散文首獎等多種獎項。
陳謙:20世紀60年代出生、長于廣西南寧。1989年赴美留學,獲電機工程碩士學位,現居美國硅谷。代表作 《無窮鏡》 《愛在無愛的硅谷》 《特蕾莎的流氓犯》 等。曾獲人民文學獎、郁達夫小說獎等,多次入選中國小說學會小說排行榜。